第三十六章 敦煌渡下漠上行
(1/2)折也勒住缰绳时,风正卷着沙砾擦过甲胄,发出细碎的“沙沙”声。他抬眼望向前方,无际的大漠像是被晒化的金箔,连天际线都模糊在热浪里。远处那道移动的“线”终于清晰——不是商队,是他麾下的骑兵队列,玄色披风在风中绷成直线,最前头那面唐旗斜斜挑着,旗面绣的鎏金朱雀被晒得发亮,每一次飘动都像在叩击大漠的寂静。
他翻身下马,靴底踩进滚烫的沙里,却没顾上烫意,先转头看向身后。百余突厥俘虏被铁链串着,每两人之间隔着手腕粗的铁锁,脚踝上的镣铐拖在沙地上,划出断断续续的浅痕。几个唐军士兵骑马守在两侧,长矛斜指地面,目光警惕地扫过俘虏群。骆驼队跟在最后,其中两头骆驼架着个特制的车厢,樟木材质的厢体上蒙着厚布,连缝隙都用浸了水的棉絮塞紧——玄明子就在里面。
“将军,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敦煌的烽燧了。”身旁的副将低声禀报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。折也点头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横刀,刀鞘上的缠绳早已被汗水浸得发潮。他没说话,只是走向那节骆驼车厢,抬手轻叩了叩厢壁,声音放得缓:“先生,风沙小些了,您还撑得住吗?”
车厢里静了片刻,才传来玄明子气若游丝的回应:“无妨……只是劳烦将军,莫要让阳光直射进来。”
折也应了声“好”,又吩咐士兵把厢外的厚布再拉严实些,才翻身上马,重新率队前行。风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气息,不再是纯粹的沙砾味,反倒混了些草木的青涩——敦煌快到了。
果然,又走了约莫三刻钟,远处的沙丘后露出了熟悉的轮廓:莫高窟的崖壁在阳光下泛着赭红色,崖下扎满了帐篷,青色的帐篷顶连成一片,帐前插着的旗帜上绣着“狄奥多西”的徽记。折也一眼就认出,那是之前约定好的交接地点,狄奥多西的军队已在此安营等候。
“停队!”他扬声下令,骑兵队列瞬间停下,马蹄扬起的沙尘缓缓落定。拜占庭俘虏们也跟着驻足,有人忍不住抬头望向崖壁上的洞窟,眼里满是茫然。折也翻身下马,再次走向骆驼车厢,这一次叩门的力道比之前重了些,声音也清晰了几分:“先生,我们已到莫高窟,进了狄奥多西的地界,该准备交接了。”
车厢里的寂静比刚才更久,久到折也几乎要再叩一次门时,里面忽然传来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——不再是之前那种苍老到像随时会断掉的气音,反而带着几分清亮的精神,甚至还藏着点急切:“是吗?”
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响,像是玄明子在起身。折也往后退了半步,看着车厢的门栓从里面被拉开,厚布帘被一只手掀开。
当玄明子从车厢里走出来时,折也竟愣了愣。眼前的老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袍,头发用木簪束起,虽还是满头白发,可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些,之前在长安时那种油尽灯枯的灰败气色褪得干净,连眼神都亮了,站在骆驼旁,竟透着几分难得的朝气。
“让将军久等了。”玄明子抬手理了理衣摆,声音虽还有些沙哑,却字字有力。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狄奥多西的军营,目光落在那面徽记旗帜上,嘴角微微扬起,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:“走吧,折也将军。我们去把太子陛下接回家。”
折也回过神,抱拳躬身:“是,先生。”他转头对副将吩咐,“带十名精锐随我去营中交接,其余人在此看守俘虏,不得懈怠。”副将应声领命,很快点齐了人手。
玄明子跟在折也身侧,脚步虽不算快,却走得稳当。风从崖壁间吹过,带着莫高窟特有的干燥气息,他忽然侧头看向折也,轻声道:“将军可知,这莫高窟的洞窟里,刻着不少过往的故事?”
折也愣了愣,摇头:“未曾细究。”
“等接回太子,若有机会,倒想来看一看。”玄明子笑了笑,目光重新投向军营的方向,“不过眼下,先办正事要紧。”
两人走到军营门口,守营的士兵见他们过来,立刻举起长矛阻拦,目光警惕地扫过折也的甲胄和玄明子的装束。折也上前一步,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,递了过去:“大唐镇西将军折也,携玄明子先生,按约定来交接太子殿下。”
士兵接过令牌仔细查看,又转头朝营内喊了一声。片刻后,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将领快步走了出来,见到折也,立刻拱手:“折也将军,久候了。我家主帅已在大帐等候,请随我来。”
折也点头,与玄明子对视一眼,两人跟着那将领走进营中。帐篷间的通道上,狄奥多西的士兵们来来往往,目光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,有好奇,也有审视。玄明子却仿佛没看见一般,脊背挺得笔直,脚步沉稳,像是早已将所有风险都抛在了身后。
走到最大的那顶帐篷前,将领停下脚步,掀开帐帘:“主帅,折也将军和玄明子先生到了。”
帐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: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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